第八百九十二章 劫運總是相關

　　壹抹淡淡的紫意，在天眼的註視之下翻湧、匯聚，繼而歸於沈寂。
　　似乎，命數還在改易之中……
　　“化白為紫，壹步登仙？”
　　望著身前壹瘸壹拐的李凝陽，楊獄心中微動。
　　他的念頭轉動何其之快？
　　剎那之間，已通過諸般痕跡，以及昏迷之時所感知到的東西，推演出了可能與李凝陽命數變換有關的東西。
　　儀式完成？
　　重換廬舍？
　　盡舍前塵？
　　總不能是，自己遞上去的鐵拐……
　　等等……
　　“儀式、還魂、乞丐、瘸子、鐵拐……”
　　諸般瑣碎念頭組合的剎那，楊獄腳下都不由得微微壹頓。
　　這些念頭，隨意壹個，他都不會在意，可全都匯聚起來，就讓他也不由得壹驚。
　　這個模樣，他聽說過，不止是前世，今生也聽說過……
　　“前，前輩？”
　　李凝陽不住的擦著大鼻涕，蒼老的臉上滿是羞憤與淚痕。
　　這老乞丐鼻涕流個不停，疑似還有重病在身，這簡直了……
　　“對了，以此物豎起頭發。”
　　芥子空間之中，楊獄的換洗衣物很是不少，但他卻沒有取出來，反而是捏出壹純金的發箍。
　　嗚～
　　楊獄遞上發箍，心思則沈澱於暴食之鼎內。
　　碧水寒潭圖被他壹下翻轉過來，神念壹掃，已定格在其中某壹段話。
　　那是呂生與許升陽日常對話中，頗為微不足道的壹段，他之前也沒在意，但他記憶極好，隨意掃過，如今卻還有些印象。
　　“吾兄修盡壹劫，歷諸般苦難，又有諸般造化，更得道祖親授，方登上洞之主，大劫降臨，卻是先呂某壹步，化為灰灰而去……”
　　“嘆之、惜之、悲之、痛之極也……”
　　“西華教主，斬魔而化道，實乃……”
　　“猶記得吾兄當年，曾笑言，後世欲承他之位階者，必命格卑賤，瘸腿、披發、拄拐、老邁醜陋……”
　　“教主，已近道矣！”
　　……
　　“命格卑賤，瘸腿、披發、拄拐、老邁醜陋……”
　　看著不住擦拭鼻涕的李凝陽，楊獄的眼皮壹跳，在他帶上金箍的剎那，紫氣撲面而來。
　　但，連千分之壹個彈指都不到，壹切，又都歸於平靜，眼前又只有那冒著大鼻涕的老乞丐。
　　楊獄卻是垂下了眼瞼。
　　【李凝陽】
　　【命格：賤（兌金之主）】
　　【十壹命數：壹紫壹金二紅三青二綠壹白壹黑】
　　……
　　“兌金之主？”
　　驚鴻壹瞥之下，楊獄未能窺見全貌，卻已在其人變換的諸般命數之中瞧見了至關重要的兩條。
　　壹紫，壹黑。
　　【劫氣纏身：百萬年鯨吞諸界，龍泉劫氣深深，天地眾生，皆染劫氣】
　　劫氣纏身……
　　楊獄最先窺見的，就是這條命數，因為，這命數，他也有，幾乎壹模壹樣。
　　只是，他比這李凝陽的還要黑的多。
　　而那壹紫……
　　【應運而生：？？？】
　　不是淡紫，而是深紫，而且，其意，三重的通幽，也無法盡窺，似被無形的霧氣所籠罩。
　　“應運而生……”
　　輕摸著下巴，楊獄覺得自己好似窺探到了什麽東西。
　　只是……
　　“黑的，就壹視同仁，紫的，就只給自己人？區別對待啊……”
　　“前，前輩？”
　　被楊獄目不轉睛的盯了幾個剎那，老乞丐模樣的李凝陽都不禁打了個哆嗦。
　　“走吧，慳山府有什麽好吃的？肚子餓了！”
　　楊獄回過神來。
　　對於劫氣纏身，他並不如何在意。
　　命運，虛無縹緲，但身懷通幽，楊獄隱隱間，也是可以觸摸到些微脈絡的。
　　他隱隱間意識到，他能夠順利的降臨此界，只怕與這所謂的劫氣有關。
　　只是……
　　他來此間，是為修行，是為進階，是為長生，是為了將九天殺童挫骨揚灰。
　　可不是來給人擋劫的。
　　妳鯨吞萬界沾染的劫氣，關我屁事？！
　　不過，臨出山林之前，楊獄突然擡手，電光壹閃，將李凝陽焚屍之處盡數毀去。
　　……
　　慳山府，亦或者說乾元王朝的貨幣，楊獄並沒有。
　　但黃金，似乎是硬通貨，取出幾枚金葉子，他就占下了慳山府，最大的酒樓，仙人居八十六樓靠窗，最好的雅座。
　　是的，八十六樓。
　　臨窗而立，楊獄俯瞰著這座古老的大城，感受著不同於山海的異界風貌。
　　此時此刻，他才知曉，為何姜俠子提及山海諸大城之時，隱隱有些不屑了。
　　比起此間這座慳山府城，便是萬龍道的神都，山海界第壹雄城，也顯得黯然失色。
　　這，絕不是還停留在封建體制的尋常人可以締造的城池。
　　壹眼望去，高達百丈的建築比比皆是，高空之中，壹道道長廊縱橫交織，猶如縱橫長空的雲中長廊。
　　似有似無的雲霧之間，坐落著壹座座巨大的莊園，那才是主宰這座城池的大家族所在。
　　城中的靈炁，倍於山林，高空之上，倍於地面，這座巨大的城池上空，有著壹方聚靈陣法。
　　而陣眼，正是那幾大家族的莊園。
　　“如此恢弘的城池，這乾元王朝，竟有著壹百二十余座，而乾元王朝，僅僅是滄江門統轄下的三大王朝之壹……”
　　楊獄深吸壹口氣，口鼻之間，盡是靈炁的味道，但他，並未汲取。
　　慳山府內的靈炁，亦或者說，有著聚靈陣法的諸多城池，靈炁皆有主。
　　想吐納，得交錢……
　　但這個錢，就不是黃金了，而是金精！
　　千兩黃金，得精金壹兩，精金萬兩，方出得壹兩金精。
　　壹兩金精，才能在城中自由吐納靈炁，期限是，壹百壹十壹年……
　　換算下來，壹年，至少也得小百兩精金。
　　當然，這個錢，不是上交給慳山府城的幾大家族，而是滄江門，亦或者說，宗派！
　　龍泉界，乃是宗派治世，以仙道三派、佛門二宗、妖道五宗、魔道七脈為首的諸宗門，宰執天下。
　　所有的規矩，都來自於他們。
　　“修成十都，也不得自由啊……”
　　楊獄心中啞然，卻也不覺得意外。
　　前世也罷，今生也好，任何體制最為核心的壹點，就是如何去驅動他人。
　　沒有哪個人生下來，就樂意為他人奉獻的，遑論諸般神通主，乃至於十都主？
　　若無此等手段，想要驅使神通主耗時耗力，耽擱修行，放下家人來鑄城？
　　想都別想！
　　“哪有什麽自由？”
　　吸溜了壹下大鼻涕，換了壹身衣服的李凝陽壹臉麻木：
　　“便是乾元國君，也得每年上供無盡靈材給滄江門，否則皇室就將易主……
　　帝王尚且如此，尋常人，又如之奈何？除非，能加入滄江門！”
　　說著，李凝陽不由悲從中來：
　　“我本來是想等儀式完成之後，去加入滄江門的，可如今……”
　　“怎麽，妳儀式不是已經完成了？”
　　楊獄有些詫異：
　　“莫非滄江門不收瘸子？”
　　“……”
　　李凝陽的臉瞬間漲紅，哼哧哼哧了半天，才頹然低頭：
　　“誰家收弟子，收個老瘸子……”
　　他黯然神傷，自怨自艾了好半晌，也沒等來壹句安慰，不由得驚愕擡頭。
　　“自助者，天助之。自棄者，天棄之。”
　　楊獄已是大快朵頤，他不挑食，但不代表他不喜歡美味，迥異山海的美食，讓他吃的津津有味。
　　“事已至此，妳就是掛著那兩條大鼻涕，哭上三年五載，莫非就能改變現狀？”
　　百萬年，是個漫長到無法想象的數字。
　　龍泉界的壹切，都十分之繁復，這壹桌美食，不下三十道，不但美味，還有些微靈炁殘留，楊獄吃的頗為盡興。
　　“自助者，天助之……”
　　李凝陽怔怔發呆，半晌才‘呲溜’壹聲。
　　啪！
　　楊獄提前壹剎放下筷子：
　　“下次吃飯，可不能帶妳了。”
　　“……”
　　李凝陽羞愧難當，老臉漲的通紅。
　　“年老體衰，氣血兩虧，身染重病，還斷了壹條腿，這些問題，其實都不大……”
　　楊獄適時開口：
　　“不過，我也有所求。”
　　“前輩，前輩盡管吩咐！”
　　聽得可以解決，李凝陽老臉都舒展開來，神情激動。
　　他壹路跟著，不就是為了讓這位壹看就不似凡人的前輩助自己壹臂之力？
　　“不過，晚輩，晚輩只怕也沒什麽能幫到妳……”
　　說到這裏，他又有些自怨自艾了。
　　“何必妄自菲薄？今日不成，未來未必也不成，即便不成，權當結個善緣。”
　　說話間，楊獄起身，將房間就給李凝陽，身子壹轉，已走得遠了。
　　慳山城中，諸多叫賣聲此起彼伏，人聲喧囂，熱鬧非常，乍壹看，似與山海並無不同。
　　可目之所及，諸般建築、行人衣衫、語言乃至於容貌，都在告訴楊獄，他已不在山海。
　　淡淡的離愁，在楊獄心中飄過，消失。
　　他緩行於大街上，感受著異界風貌的同時，也在以通幽註視著沿街所見的所有行人。
　　蕓蕓眾生，似總是大差不差，無論山海，還是龍泉，無論前世，還是今生。
　　灰白之氣，壹生勞碌奔波命，偶有幾個命帶綠意的，無不錦繡滿身，出行間前呼後擁。
　　“劫氣纏身……”
　　微微自語間，楊獄收回目光，轉而看向了身側，那是壹方小攤位，上擺著諸多零碎物件。
　　壹眼望去，盡是食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