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百八十八章 白衣端坐虎皮上！

　　楊獄的五感驚人，百丈開外的蚊蠅之聲尚且洞若聽雷，更不必說貼在胸口的佳人的囈語了。
　　心中將張龍福臭罵了好些遍，卻也沒有當做聽不見，坦然回答，說起此事的前因後果來。
　　“好啊！”
　　楊獄說了沒幾句，秦姒尚未說話，本還有些欣慰的趙坤卻是叫了起來：
　　“想不到啊！妳這小子看起來正氣淩然，冷硬石頭也似，卻還是個風流胚子！”
　　“胡說什麽？”
　　楊獄瞪眼。
　　以他如今的精神體魄，加之擊殺袁飛不散的余威，這壹開口，趙坤頓覺冷水澆頭，止不住打了個冷顫。
　　但這時候他哪會怕，梗著脖子回瞪回去。
　　“師叔，您就消停點吧。”
　　秦姒整理著稍有些淩亂的發絲，微紅著連從楊獄懷中起身。
　　“卸磨殺驢？！”
　　趙坤只覺胸口發悶。
　　“您先喝茶。”
　　秦姒忙為他斟茶倒水，請他坐下，好生安撫了幾句。
　　“長留山中，斷啟龍咄咄逼人，還有，妳家那位師叔祖在外窺伺，老大人壹心維護，我也無法拉他老人家與兩位大宗師廝殺搏命……”
　　楊獄仍是說著前後來由，壹頓後，道：
　　“再後來，龍淵驚變，指揮使也糟了厄難，那時我再反口不認，卻又怎麽也說不出口了。”
　　楊獄很坦然，這檔口，他也不會有什麽隱瞞。
　　“話是如此……”
　　趙坤面色稍微緩，卻還是有些不安。
　　秦姒此番下山，無論心中如何去想，也是真個惡了師叔，再被人始亂終棄，那他都不敢去想……
　　“裕指揮使醉心武道，從來不曾理會過男女之事，之前勉強應下，壹時要為我脫罪，二來，也是想要就此擺脫家中聯姻的壓力。”
　　秦姒垂著頭玩弄衣角，楊獄卻知她心中所想，解她疑惑。
　　前世也好，今生也罷，他未曾經歷過男女之事，但既然接受了秦姒的心意，就不會三心二意。
　　“這麽說，妳與那位指揮使並無私情？”
　　趙坤問。
　　由不得他不問個詳細，比之那位武功、天賦、地位、出身都是天下頂尖的小郡主，秦姒仍是被通緝的玉龍觀余孽，真沒有半分優勢。
　　哪怕此時龍淵驚變，壹位煉成了不敗天罡的郡主，仍是無人敢動的存在，比之世子都要尊貴。
　　回想著那位手持冷艷鋸，暴烈如火的女子，楊獄搖搖頭：
　　“指揮使若對我動了心思，那大抵也只會是打架的心思。”
　　“若真是如此，便好。”
　　趙坤心中松了口氣。
　　這時，秦姒方才開口：“楊，楊大哥，那位郡主真個連家傳的真罡秘訣，也傳授予妳嗎？”
　　她的心思聰慧而敏感，但也有些詫異，若非心懷好感，哪個女子會將家傳絕學傳給他人，甚至自己都為此差點下了宗人府。
　　難不成，真是個憨憨？
　　“這事，就說來話長了，但無論怎麽說，我欠她不少。”
　　楊獄微微壹嘆，沒法反駁。
　　無論青龍九殺，還是不敗天罡，他確實得自裕鳳仙，而且，她應下婚事，真個為他解了圍。
　　“欠了人家的，得還人家。”
　　秦姒大著膽子抓住寬厚的大手，雖有羞澀，卻很大膽。
　　楊獄低頭，見她臉眸若晨星，臉泛紅霞，容光更增麗色，不由的心中壹熱，反握柔荑，聲音溫和：
　　“好！”
　　“得，妳們聊。”
　　兩人壹言壹語的說著，趙坤頓覺手中的茶水沒滋沒味的，勉強喝了口茶，起身準備離開，臨出房門前，看了壹眼秦姒：
　　“不管怎麽樣，師叔還是師叔，妳……”
　　話未說完，他神色微黯，關上了房門。
　　“師叔……”
　　秦姒眼圈微紅。
　　將她從死人堆裏撿回來的，是師叔祖，但自小將她帶大的，卻是這位師叔。
　　“林道人……”
　　楊獄知她心思，卻也有些默然，只是為她擦拭眼角。
　　他對林道人自然無甚好感，但那終歸是秦姒的宗門，有著她情感的寄托。
　　正如他不願拜入玉龍觀，秦姒也不會願意脫離。
　　沈默片刻後，秦姒擡頭看他：
　　“楊大哥，我還是要回去，師叔祖那裏，終歸要有交代。師叔祖小時候很疼我，我……”
　　“妳說服不了他。”
　　楊獄搖頭：
　　“他，已經不是以前的林道人了。”
　　他對林道人的了解自然比不上秦姒，然而，根據其對李闖超乎尋常的重視，他就很清楚的知曉，林道人的目的所在。
　　“我知道，可我若不回去，師叔他，只怕會……”
　　秦姒神情稍稍有些黯淡。
　　她絕不願與那什麽李闖有什麽瓜葛，但又怎麽能輕易的舍棄她學藝成長的宗門與長輩？
　　玉龍觀、林道人……
　　真言道人？！
　　楊獄心中回想著關於玉龍觀的種種，突然想起了當年煉化人皮卷所見的壹幕幕，眼神突然壹動：
　　“或許，也未必壹定無法說服他……”
　　“啊？”
　　秦姒不解，旋即驚呼壹聲：“這是？”
　　“還記得咱們初次見面嗎？”
　　楊獄輕抖著人皮卷：
　　“那夜雖有大雨，但我五感超人壹等，距離雖遠，可也聽到了妳們的對話，妳說曾在我身上察覺到妳家祖師的氣息……”
　　“原來妳當時真聽到了？對，祖師的氣息所在，就是這張……皮？”
　　秦姒眼中湧動著水波，感受到了內息的顫動。
　　玉龍觀，有著七大傳承，但同輩之中，只有她所學的是祖師那壹脈的‘真言訣’。
　　這門內煉法未見得有多麽強大，但卻可感應到同樣修習這門真言訣之人，此時她眼神瞪大。
　　這人皮卷上，正是她家祖師，真言道人的氣息。
　　不由的，伸手去觸碰。
　　“這張皮……”
　　楊獄話都沒有說完，異變突生。
　　這人皮卷‘嘩啦啦’的無風而動，壹抹微弱卻極為純粹的金光流溢而出！
　　這已然不是金光了，其凝練至極，緩緩流溢，猶如燒融的金水、灑落的金沙，真真的如同實質！
　　“如此強大的真氣？！”
　　這下，楊獄都有些動容了。
　　這壹縷真氣，連他都沒有察覺，似是感知到了秦姒的內息，方才有著異動。
　　那麽……
　　“真言道人？！”
　　楊獄心中壹震，未及反應，那壹抹流溢的金色真氣已沒入了秦姒掌中，後者呻吟壹聲，幾乎暈厥。
　　伸手將秦姒抱住，余光掃去，就見得人皮卷上，赫然有著壹個個泛著金光的文字跳躍而出。
　　猶如活生生的士兵壹般，在集合，列陣。
　　這是……
　　楊獄眸光壹凝，只見頭前四個大字，如領兵的大將，激昂抖擻。
　　“不壞金身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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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呼呼！
　　金翎鷹如箭矢破空，帶著時有時無的氣鳴之聲壹路西去，翻過重重山川，落下白州邊關之地。
　　龍淵道地處三國交界之地，境內三州皆是邊關，其中以比鄰流積山的青州天狼關最重，再之後，才是雲白二州的‘據敵’、‘攔山’二關。
　　時至傍晚，天邊雲霞似火燒，攔山關中，正自舉行著壹場不為人知的宴會。
　　壹風韻猶存的貌美婦人身後，是以絲巾遮面的余靈仙，她面色冷峻，余光卻在四下打量著。
　　白州從來富裕，駐守攔山關的大將軍方征豪又是白州巨富，雖然他沒有膽量代為犒勞三軍，但關內仍是十分熱鬧，不遜色青州城。
　　來往巡邏的甲士，更是氣血完足，十分之精銳。
　　“教中居然和方征豪都有著牽連？”
　　余靈仙眉頭微擰，有些驚訝。
　　憐生教輻射天下，誰也不知究竟有多少教徒，然而，方征豪可是執掌壹州邊軍的大宗師。
　　這樣的人物，教中能穩壓他的都沒有幾個，什麽樣的許諾，能讓其動心？
　　聯想著壹路所見，正自備戰的軍士，她心中微有凝重。
　　“靈仙，不要胡思亂想。”
　　突然，清冷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。
　　余靈仙頓時收斂心思，點頭稱是。
　　憐生教聖女，甲子壹換，眼前這位，卻正是六七十年前的那批聖女中的壹位，其名閻惜，正是總壇知曉青州據點被拔除之後派來的。
　　數月時間，已整合了龍淵道上千據點，壓服了諸般外派的高手。
　　“‘萬妙根源經’最擅窺人心思，妳但凡雜念翻飛，就會被其洞徹。”
　　閻惜說話間，腳步壹頓，停在壹處隱蔽的莊園之前。
　　吱扭～
　　院門洞開，兩行仆人躬身迎接。
　　“閻長老遠來辛苦，還請入宴！”
　　“故弄玄虛……”
　　閻惜冷笑壹聲，也無懼意，踏步走進莊園，余靈仙亦步亦趨，余光掃過那中年人，心中凝重。
　　方征豪，無疑是駐守邊關的三位大將軍中，最為特殊的壹位。
　　不同於魏正先當年鋒芒畢露，也不同於林啟天的低調，其人雖是兵家，卻學儒家做派，在攔山關內建立學院。
　　名義上是為行伍兵丁啟蒙，事實上，其家大業大，不吝惜丹藥武功，又有壹州精銳可供挑選。
　　暗中的勢力只怕……
　　走過戒備重重的莊園，眼前是壹方巨大的廣場。
　　偌大的廣場之上，足有數百人之多，酒菜騰起的熱氣如雲。
　　余光掃過這廣場，余靈仙的呼吸都為之壹滯。
　　高手！
　　全都是高手！
　　這壹眼掃過，能被她叫出名字的各大勢力的首腦，就多達數十人之多！
　　壹身著白衣，八尺上下的威嚴中年，他大馬金刀落座於壹張鋪著虎皮的寶座之上，環顧四周，如日窺星。
　　不發壹言，卻自有壹股如群山聳立於前，不可撼動的凜然之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