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十六章 玲霞抵達

　　二十世紀初，羅馬尼亞首都布加勒斯特曾被稱為“小巴黎”。然而由於第二次世界大戰時的轟炸、兩次地震、加之獨裁者齊奧塞斯庫那不切實際的城市開發。當時有過的秀美建築物大部分遭到了破壞。
　　當然，也並不是全都。乘車沿著貫穿南北的維多利亞大街橫穿都市的話，應該可以看見幾間舊市區的古老教會以及具有歷史感的貴重建築。
　　不過，獨裁者給羅馬尼亞刻上的傷痕遠不止這些。
　　“齊奧塞斯庫的孩子們，好像是這麽叫的呢。”
　　女子用有些甜美而超然的聲音低語著。雖說，她已經盡力把自己打扮得不那麽顯眼，但她在不經意間浮現出壹點憂郁的表情，依舊能讓男人為之傾倒。不過奇怪的是，聆聽她那甜美聲音的“某人”，並不存在於她的周圍。
　　擦身而過的人們都訝異地目送這個面對虛空念叨的女子。不過也許是感到了她的眼中的某種不正常，並沒有人上前搭話。
　　不是不想，只是不敢——美女固然好，精神不正常的女瘋子可就沒那麽美好了。
　　被人當成女瘋子的自然是來自日本的六導玲霞，聆聽她她那甜美聲音的“某人”毫無疑問也是真實存在的，分別是靈子化牽著媽媽的手的小傑克以及與玲霞並肩而行，被哈迪斯鬥篷包裹處於隱身狀態的阿爾托利亞。經過壹番輾轉，她們終於按照慎二的要求抵達了羅馬尼亞。
　　越了解六導玲霞就越發現這是壹位人才，雖說從事的職業有那麽些瑕疵，但她的個人能力毋庸置疑。慎二這邊才起了個頭，她就能結合現有的情報自己補完出行動方案，並以驚人的速度付諸實施。
　　以從日本前往羅馬尼亞為例，阿爾托利亞和傑克在商場裏買衣服的時候，六導玲霞已經通過業務上的熟人弄到了最近三天的飛機時刻表。
　　等到兩名從者轉入超市，大買特買，六導玲霞開始聯絡機場，電話訂票。
　　慎二把阿爾托利亞叫走後，她居然帶著換裝壹新的小傑克去了租車公司，租了壹輛轎車——作為高級技術工作者，開車那是常備技能。
　　那邊，阿爾托利亞還沒離開間桐家，這邊六導玲霞就開著車在間桐家附近的停車場裏等著。阿爾托利亞剛壹離開，她便開車帶著兩人前往機場。
　　順帶壹提，被慎二叫做“壞孩子”的小傑克，在玲霞身邊非常的乖，慎二擔心的對陌生人叫媽，壹言不合砍人的事情並沒有發生。這主要歸功於玲霞教導有方，只要小傑克聽話，玲霞就會陪著她玩，給她講故事。很難想象，大名鼎鼎地連環殺人犯會對壹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這麽順從。
　　慎二陪著菲奧蕾吃早餐的時候，壹行三人順利登上飛往東京的飛機，雖然後兩名是偷渡加塞行李艙——羅馬尼亞終究比不上德國、法國、英國這種大國，航班的班次相對較少，最近的壹班的始發地就是在東京，到東京轉機成了唯壹的選擇。
　　“是麽，是這樣啊，真是悲傷呢。我都還沒到那種地步，只不過會壹不留神就那樣了。”
　　六導玲霞無視周圍異樣的目光，繼續與阿爾托利亞對話。兩人談論的是關於六導玲霞自己和“齊奧塞斯庫的孩子們”。
　　所謂“齊奧塞斯庫的孩子們”，是獨裁者所留下的負面遺產之壹。過去，羅馬尼亞曾想立法禁止避孕和墮胎、強制婦女生產至少五個以上的孩子。
　　結果，養不起的孩子們成為街頭浪兒，漸漸染指犯罪和人身買賣。即便革命結束了獨裁，壹度被產下的生命也無法倒退。他們幼小的生命，被權勢者和黑手黨侵蝕殆盡。幸存下來的孩子們，不知不覺從被壓迫的壹方變成了壓迫他人的壹方，也就是常規意義上的壞蛋、惡棍、犯罪者。
　　孩子們的經歷和六導玲霞自身的“墮落史”有著很多相似之處，不過和這些從出生起就掙紮在社會底層，從壹個極端走向另壹個極端的孩子們相比，六導玲霞顯然要幸運得多，墮落得也沒有那麽徹底。
　　只是，在騎士道深入骨髓的阿爾托利亞看來，無論是孩子們還是六導玲霞都令人感到心痛。即使卸下王位，即使已經不再執著於不列顛的覆滅，她依舊遵循騎士道。
　　“很抱歉，勾起了妳的傷心事。我只是壹介從者，沒有能力改變妳的命運，但我相信我的禦主可以。他是個神奇的人，他能改變我的命運，壹定也能改變妳的，我能做的就是在這壹天到來之前守護好妳。”
　　“呵呵，謝謝妳了，阿爾托利亞。”六導玲霞嘴角微翹，壹抹笑意讓窺見這壹幕的男人怦然心動。
　　“這是我應該做的，玲霞。”騎士王的高潔400年不曾改變。
　　雖然看不見，但六導玲霞依舊能夠想象得到阿爾托利亞臉上的表情。她是發自內心地為自己感到心痛和惋惜，她也是發自內心地想要守護自己。
　　或許在很多人看來，阿爾托利亞很傻很天真，但六導玲霞卻壹點都不討厭這樣的人。經歷過世事浮沈，從事著人類最古老的職業之壹，她見過太多的人，太多的事，太多的黑暗，所以就越發明白這份純粹的可貴。
　　在她二十多年的人生中，除了父母，只有兩個人願意為她付出而不求回報。壹個是無條件依賴著她，把她當做母親的小傑克，另壹個就是阿爾托利亞。盡管她對後者，遠沒有對前者那麽純粹。這幾天來的交往，包括聊起“齊奧塞斯庫的孩子們”和她自身的墮落史都是她刻意引導，目的是為了拉近兩人之間的關系，更好地保護自己。
　　不過，現在不用了。這兩份比鉆石還要純粹的心靈喚醒了那顆不信任何人，把所有的壹切都當錯籌碼來衡量的冰冷內心，讓她又壹次體會到了人心的溫暖。
　　如果說答應幫助慎二，只是為了報答救命之恩；勾引慎二，也只是覺得恩情過重，想用其他的方式償還。
　　那麽現在，有了女兒小傑克，有了騎士阿爾托利亞的她，又壹次願意去試著去付出，去試著去相信女兒和騎士所相信的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