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壹百四十三章 平涼（下）

　　楊元清跟隨張簡在客堂上等了好壹會兒，外面傳來壹聲重重的咳嗽，壹個身材矮胖的中年男子走進房間，他看見了張簡，細長的小眼睛閃動著奸詐的亮色，幹笑兩聲道：“張都頭，好久不見了。”
　　楊元清看見此人，頓時有壹種很不舒服的感覺，此人就差點把‘奸商’二字寫在他油亮的腦門上了。
　　張簡卻不在意，此人本來就是平涼府出了名的奸商，別的東西賣不動，才會私下販賣兵器。
　　“這位是楊副都頭，我們來平涼縣公幹，奉縣君的命令，順便來買壹批兵器。”
　　“需要兵器，直接向金兵要就是了，難道他們不給？”
　　張簡搖搖頭，“牛東主也知道拿人手短，拿了金兵的兵器，就得聽命於他們，最後小命就要丟在大散關了。”
　　“沒問題，妳想要什麽都有，關鍵是價格。”
　　楊元清問道：“壹副弓箭加壹支長矛多少錢？”
　　“宋軍制式的？”
　　楊元清點點頭。
　　“步弓十貫，騎弓十五貫，羽箭百文壹支，制式長矛十貫錢壹根，都要宣和錢，鐵錢不收，黃金、白銀都可以。”
　　張簡眉頭壹壹皺，“這個價格比上次貴了壹倍！”
　　牛東主鄙夷撇撇嘴，“這個價格貴嗎？要不是生意不好，我還要漲三倍的價，金兵嚴禁私下販賣兵器，我可以冒著掉腦袋的風險來做生意。”
　　就在這時，外面忽然有人大喊：“有金兵！”
　　這聲音是外面放哨的手下所喊，楊元清騰地站起身，上前壹把抓住牛東主，“妳通知金兵了？”
　　牛東主驚慌失措，狡辯道：“我……我當然沒有，是妳們自己領來的。”
　　外面天井裏火光大作，後面也燃起火光，有人大喊：“放下兵器走出來，否則我們放箭了！”
　　楊元清狠狠壹拳砸在牛東主鼻梁上，牛東主慘叫壹聲，倒在地上。
　　張簡反應極快，連忙阻攔他道：“副都頭不要激動，我們是公事公辦，應該沒事！”
　　張簡舉手走了出去，“我是華亭縣鄉兵都頭，沒有兵器！”
　　楊元清也舉手走出來，“我是副都頭，也沒有兵器。”
　　只見外面黑壓壓站著數十名女真士兵，手執軍弩對準他們，為首是壹名漢人面孔的金兵將領，估計是從前遼軍中的漢將，這樣的漢將有很多。
　　楊元清看了壹圈，沒看見自己手下，心中稍稍松了口氣，他的兩名手下在大門外放哨，估計逃掉了。
　　漢將聽說他們是華亭縣的鄉兵都頭，眉頭壹皺問道：“可有什麽證明？”
　　張簡取下腰牌扔了過去，楊元清也取下腰牌扔過去。
　　漢將看了看腰牌怒道：“妳們買兵器做什麽？”
　　“隴山白馬賊常常跑來華亭縣搶掠，我們縣君想組織民團自保，需要買些弓箭和長矛。”
　　張簡並不擔心，他知道鄉兵都是各縣自籌糧俸兵甲，金兵不管，他們以官府名義來買黑市兵器，壹點問題都沒有。
　　漢將看了兩人半晌道：“我做不了主，妳們自己去給萬夫長解釋吧！”
　　他壹揮手，“帶走！”
　　兩人被女真士兵推攘著帶走了。
　　牛東主慢慢走出來，擦了擦鼻血，低低罵了壹聲。
　　金兵當然是他派兒子去通知的，他現在就是金兵的壹個魚餌，專門負責釣私下買兵器的人，這樣就能抓住義軍。
　　不過今天有點虧，居然抓到兩個地方鄉兵頭目。
　　這兩個家夥會不會回頭來報復？牛東主心中著實有點擔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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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半個時辰後，張簡和楊元清從金兵大營裏出來，他們身份合法，購買兵器也是用在正途上，完顏辛看在他們送來三百名壯丁的份上，將他們狠狠訓斥壹通，便將他們釋放了。
　　從軍營出來，幾名手下連忙迎上來，都頭趙綿針擔憂道：“我們還在商量如何把將軍救出來呢！”
　　楊元清擺擺手，“弟兄們呢？”
　　“大家都好，我們換了壹家客棧。”
　　楊元清笑道：“進壹趟軍營可不是白進，至少我知道金兵的兵力分布，知道他們晚上是不是穿著盔甲睡覺，也知道了戰馬和軍營不在壹起。”
　　“將軍，我們現在該怎麽辦？”
　　楊元清冷冷道：“把弟兄們都叫上，再去那個該死的混蛋府中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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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牛東主最害怕的事情果然發生了，楊元清又殺了回來，幾名手下壹頓猛揍，打得他如殺豬般的嚎叫。
　　他滿臉流血地被揪到楊元清面前，跪在哀求道：“我願意出錢補償，楊都頭饒了我吧！”
　　楊元清瞇著眼睛道：“妳知道我要的是什麽？”
　　“兵器有，在倉庫裏！”
　　“帶我們去！”
　　士兵將牛東主提了起來，楊元清又讓都頭趙綿針盯著牛東主的兩個兒子，之前就是他們去報的信。
　　牛東主打開了壹間隱蔽的倉庫，裏面滿滿壹屋子兵器，光長矛就有幾百根之多，還有各式盔甲。
　　楊元清大喜，立刻命令手下裝備起來。
　　張簡走上前，向牛東主努壹下嘴，“將軍不會要殺他吧？”
　　楊元清看了他壹眼，冷冷道：“妳什麽時候變得心軟了？”
　　“我只是覺得……哎！”
　　楊元清拍拍他肩膀，“我本來還想帶妳走，看來妳已經不適合戰爭了，事情結束後，妳還是回家吧！”
　　張簡頓時急了，“不！不！我願意跟隨指揮使建功立業，當這個鄉兵都頭，我實在受不了。”
　　“妳自己想好，跟著我走可就沒有後悔藥了。”
　　張簡目光堅定道：“我已經想好了，其實不光是我，我手下十幾名弟兄都想跟隨指揮使。”
　　楊元清見時間已經差不多了，他壹揮手，士兵隨即殺了牛東主和他的兩個兒子。
　　他帶著三十名全副武裝的手下向南城門奔去……
　　此時已是兩更時分，陳慶率領兩千余名騎兵就在平涼南城數裏外的壹片樹林內，他和楊元清並沒有約好具體時間，而是城頭上舉火為號。
　　士兵們都在樹林內裹著軍毯休息，兩更時分快到了，陳慶註視著城頭上動靜。
　　此時楊元清已經摸上城頭，城頭上鋪了壹層積雪，十分寒冷，幾名女真士兵在城墻邊點燃了壹堆火，聚在壹起烤火，其余士兵都躲在城樓內睡覺了。
　　宋金大軍在幾百裏外的大散關作戰，對平涼縣還是太遙遠了，所有金兵都沒有意識到，危險已經來臨。
　　這時，壹隊士兵快步走了過去，金兵見他們盔甲有點奇怪，壹名女真士兵高聲問道：“妳們是哪裏的軍隊？口令？”
　　回答他們的卻是壹陣箭雨，數十支弩箭如突襲的暴雨，將幾名女真士兵射得如同刺猬壹般。
　　楊元清壹腳踢開城樓大門，率軍殺了進去……
　　陳慶忽然看到城樓上的三支火把燃起，信號來了，陳慶當即喝令道：“傳令全軍上馬，入城！”
　　宋軍士兵們紛紛上馬，只片刻，壹股騎兵從樹林裏奔出，向城內疾奔而去。
　　片刻，陳慶率軍奔至城下，楊元清在這裏等候了，他在吊橋上拼命揮手，陳慶勒住了戰馬，上前問道：“元清，怎麽回事？”
　　“啟稟統領，女真士兵都在熟睡中，卑職怕奔跑的馬蹄聲驚醒他們。”
　　楊元清確實考慮得周全，陳慶回頭令道：“全軍下馬進城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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