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壹百零六章 大鬧組織部

　　次日上午，拿到孫建斌送來的卷宗，王思宇安排好工作，就驅車趕往省城，車子拐進省委大院後，他先去了周松林的辦公室，把卷宗遞了過去。
　　盡管調查尚未完全結束，但單憑現在掌握的證據，對許伯鴻進行雙規，是絕對沒有問題的，當然，這種邏輯放在其他地方還好，放在官場裏，就顯得極為幼稚了。
　　官場裏是最講究潛規則的地方，對於犯了錯誤的幹部，也都是區別對待的，有時就像西遊記裏寫的那樣，沒後臺的妖怪，自然可以被壹棒打死，神仙的坐騎，就要另當別論了。
　　周松林戴上老花鏡，把調查材料抽出來，仔細看完，就放到旁邊，輕聲道：“小宇，昨晚和馬千裏商議過了，現在還不到攤牌的時機，妳要耐心些，不能蠻幹。”
　　王思宇皺了下眉頭，不解地道：“老爺子，馬省長怎麽說？”
　　周松林嘆了口氣，輕聲道：“和我的想法大體相同，趙勝達是政治局委員，也是北方派系南下戰略的重要棋子，從東北蛙跳到南粵紮根，是受中央支持的，可以施壓，但不能公開叫板。”
　　王思宇拿手指了下卷宗，皺眉道：“那他怎麽辦，就這樣放過了？”
　　周松林笑了笑，把材料收起來，放到抽屜裏，語氣溫和地道：“交給我來處理吧，不要因小失大，更不能自亂陣腳。”
　　王思宇有些失望了，搖頭道：“趙勝達的家長作風太嚴重了，被他這樣掣肘，在濱海很難有所作為，搞不好，咱們辛苦壹場，卻為別人做了嫁衣裳。”
　　“那也不能急躁。”周松林拿手敲著桌子，不緊不慢地道：“許伯鴻不是問題，他只是趙勝達的壹個觀察點，也是止損點，用來測試妳是否聽話，還有其他各方的反應，他真正要保的，其實是杜山，而我們就要讓出時間和空間，麻痹對手，同時，也讓杜山充分表演，充分暴露。”
　　王思宇拿起杯子，喝著茶水，半晌，才擡頭反駁道：“老爺子，若是連許伯鴻都動不了，那杜山更不要想了，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，趙勝達都離不開這把快刀。”
　　周松林點點頭，表情嚴肅地道：“所以才需要時間嘛，現在明顯時機不夠成熟，連三成的把握都沒有，怎麽可以和對方硬撼呢，除非動用京城的勢力，可那樣壹來，會影響到大局，得不償失。”
　　王思宇笑笑，沒有吭聲，他很清楚，老爺子是官場老將，講究的是含而不露的水磨功夫，能沈得住氣，緩緩用勁，而自己習慣打攻堅戰，每次搞鬥爭，都是風風火火，摧城拔寨，完全不是壹套路數。
　　在周松林這裏坐了半個鐘頭，王思宇告辭離開，去了省委組織部，來到葉向真的辦公室，進屋後，秘書泡了茶水，悄悄地退了出去，葉向真笑著走過來，輕聲道：“宇少，妳這次可捅了簍子，害得我都挨了批評。”
　　“那可罪過大了！”王思宇笑著拱拱手，半開玩笑地道：“也許批評的本意，是在喊部長回家。”
　　葉向真心頭壹震，深深地看了王思宇壹眼，坐在他的旁邊，遞過壹顆煙，微笑道：“果然是目光如炬，難怪杜山那樣的人物，也被妳逼得上房跳梁。”
　　王思宇摸出打火機，鋥的壹聲打著火，把香煙點上，皺眉吸了壹口，搖頭道：“葉部長，冤枉啊，不是我逼得他沒路走，而是他把我架在火上烤，妳看，這不已經在冒煙了？”
　　葉向真哈哈壹笑，爽朗地道：“宇少，真會開玩笑。”
　　“我是認真的。”王思宇笑笑，有些自嘲地道：“這就是胳膊扭不過大腿了，真不知道，我這受氣的小媳婦，還要當上多久。”
　　“是應該耐心些。”葉向真斂起笑容，拿手指著茶杯，微笑道：“宇少，喝茶，消消火氣，心平氣和的時候，咱們再談些事情。”
　　“是代表組織上談心吧？”王思宇撣了撣煙灰，蹺起二郎腿，斜睨著他，露出些許桀驁不馴的氣質，他這幾天還真在火頭上，隨時都可能壹蹦三丈。
　　葉向真心細如發，察言觀色之下，也有所警覺，就改變了策略，笑著安撫道：“公事也有，不過，主要還是傳達信號，趙書記對妳在濱海的工作，大體上還是滿意的。”
　　王思宇淡淡壹笑，聲音冷淡地道：“滿意是滿意，就是多少有些不放心，不然，也不會把出國考察的時間都推遲了，他老人家倒瞧得起我，唯恐我在家裏搞地震。”
　　葉向真低頭喝茶，笑而不語，良久，才嘆息道：“趙書記還是通情達理的，只是他身邊的有些同誌不太好，喜歡說小話。”
　　王思宇嘆了口氣，把香煙熄滅，丟到煙灰缸裏，輕聲道：“上有所好，下必甚焉。”
　　“這個打擊面太廣了。”葉向真微微壹笑，拿手在王思宇的腿上拍了壹下，回到辦公桌後，打開黑皮本子，表情嚴肅地道：“思宇同誌，現在代表組織上，問幾個問題，希望妳能如實回答。”
　　王思宇點點頭，也端正了姿態，正色道：“葉部長，請提問吧，我知無不言，言無不盡。”
　　葉向真拿起簽字筆，註視著黑皮本子上的記錄，斟酌著字句道：“請問，妳家裏是不是有兩輛車子，壹輛是寶馬車，壹輛是紅色的保時捷跑車？”
　　“有的。”王思宇心裏暗自吃驚，有些摸不到頭腦，難道這是在暗示，鬥爭要迅速升級了嗎？
　　葉向真擡起頭，目光溫潤地註視著王思宇，輕聲道：“車輛的來源，車主都是誰呢？”
　　王思宇微微壹笑，神色自若地道：“寶馬車的車主，是我的姐姐，她是壹位知名畫家，之前也是電視臺的節目主持人，名叫廖景卿……”
　　“廖景卿？”葉向真楞了壹下，擡手打斷王思宇的發言，好奇地道：“她是不是有個名號，叫蕪菁夫人？”
　　王思宇點點頭，不解地道：“葉部長，怎麽，妳和她相識？”
　　“沒有，不過，實在是聞名已久了。”葉向真放下筆，拿起杯子，喝了口茶水，笑著道：“去年冬天，我還買了她的水墨山水畫，是壹幅《寒煙圖》，那是我最喜歡的壹幅作品，就掛在書房的西墻上，畫家功底很深，只是寥寥幾筆，隨意點染，那遒勁的樹幹，光禿的枯枝，晦暗低沈的天空，和連綿不絕的雪山，盡收畫中，韻味無窮。”
　　王思宇倒有些吃驚了，笑著道：“真沒想到，葉部長對書畫方面，還有這樣深厚的造詣。”
　　葉向真擺擺手，頗為感慨地道：“王書記，實不相瞞，家父原來也是位畫家，只是不太出名，他是喜歡畫馬的，生平最喜歡徐悲鴻的作品，每日都要臨摹，可惜，沒趕上好時候，過早去世了。”
　　王思宇點點頭，知道其中可能別有隱情，不便追問，就岔開話題，輕聲道：“聽說，徐悲鴻最擅長的作品，倒不是畫馬，而是油畫裏的裸體美人，他喜歡以馬贈人，可那些美人，卻是收藏在家裏，秘不示人的。”
　　“還有這樣的事情？倒是頭次聽說！”葉向真拿手搔了下後腦，也發覺壹時興起，居然跑題了，就笑著擺手道：“扯遠了，扯遠了，離題萬裏，思宇同誌，咱們還是回到正事兒上吧。”
　　王思宇笑笑，拿起杯子，喝了口茶水，繼續道：“至於那輛保時捷跑車，是我妹妹的，她叫柳媚兒，母親是華西的壹位知名企業家，公司馬上就要上市了。”
　　葉向真拿筆記錄下來，沈吟道：“思宇同誌，妳和她們是親屬關系？”
　　王思宇收起笑容，鎮定地道：“不是親人，勝似親人！”
　　葉向真有些撓頭，不太好落筆，想了想，就提筆寫了‘遠親’二字，隨後笑著提醒道：“思宇同誌，請妳理解，組織上對這方面的審查，也是對幹部的壹種保護，妳是咱們省裏最年輕的市委書記，要求嚴格些，其實是壹種關心和愛護。”
　　王思宇強忍住怒火，淡淡壹笑，擺手道：“葉部長，這些我都理解，還有什麽需要解釋的，盡管提出來，我想，作為壹名共產黨員，這點覺悟還是有的。”
　　葉向真擺擺手，含笑道：“別的疑問倒是沒有了，就是想傳達省委趙書記的壹點意見，思宇同誌，我們作為領導幹部，對於上級領導，壹定要多尊重，不能狂妄自大，目中無人。”
　　王思宇冷笑了壹下，反問道：“葉部長，是尊重領導重要，還是堅持原則重要？”
　　葉向真有些無語，卻不好較真，就含糊地道：“都重要，不過，對妳而言，堅持原則是沒問題的，就是在尊重領導方面，應該加強些，這也是趙書記的意見。”
　　王思宇心裏雖然憋著火，卻不想為難他，就笑著點頭道：“好，葉部長的批評，我理解，也虛心接受，有則改之，無則加勉。”
　　“那就好，那就好！”葉向真展顏壹笑，低下頭，在本子上寫了幾行字，他見王思宇的面色不善，也不想節外生枝，惹出其他麻煩，索性剩下的幾個問題，也都不談了。
　　把本子合上，放到旁邊，葉向真拿起杯子，呷了口茶水，換了稱呼，適時地點撥道：“宇少，昨晚在趙書記家裏談話，杜省長也在，他對濱海的工作，提了點意見。”
　　王思宇點點頭，面無表情地道：“我就知道，這事兒沒別人，就是他搞出來的，好嘛，居然把我家裏的情況摸得壹清二楚，他杜家幫真是好本事！”
　　葉向真心中暗笑，嘴裏卻道：“也不能這樣講，老杜人還是不錯的，就是做事偏激了些。”
　　王思宇擡腕看了下表，起身道：“好了，葉部長，還有別的事情，就不打擾了。”
　　“好，好，有空記得過來坐。”葉向真不敢托大，也繞過辦公桌，和王思宇握手話別。
　　就在這個當口，房門被敲開，杜山走了進來，見了兩人，就點點頭，目光落在王思宇的臉上，有些幸災樂禍地道：“王老弟，妳也在啊，真是巧了。”
　　“是很巧！”王思宇轉過身子，盯著他那張皮笑肉不笑的臉孔，壹股無名火竄了起來，皺眉道：“杜省長，咱們能不能少幾句稱兄道弟，多壹些將心比心？”
　　“妳這位同誌，怎麽講話呢，還有沒有點素質了？”杜山臉上掛不住了，黑著面孔道：“老葉，妳看看，他就是這樣狂妄自大，目中無人！”
　　“葉部長，再加上壹條吧，仗勢欺人！”話音過後，王思宇擡手就是壹拳，砰地壹下，砸到了杜山的鼻梁上，這壹拳打得既準又狠，勁道十足！
　　“啊！”杜山慘叫壹聲，腳底下拌蒜，眼冒金星，壹個趔趄，歪倒在旁邊沙發上，鼻子壹酸，兩管鮮紅的鼻血刷地湧了出來，如蚯蚓般地蜿蜒向下。
　　他登時驚呆了，拿手摸了下鼻孔，發瘋般地咆哮道：“王思宇，妳敢打人？”
　　“不敢也打了，索性先打個痛快，再去找妳的主子算賬！”王思宇怒目圓睜，猛然向前沖了過去，杜山被嚇破了膽，怪叫壹聲，忙用雙手捂了腦袋，逃離了沙發，拔腿就跑。
　　葉向真也反應過來，倉促之下，伸手抱了王思宇的腰，大聲勸道：“宇少，冷靜，冷靜，別沖動！”
　　“冷靜個屁啊！”王思宇飛起壹腳，踢翻了茶幾，大聲吼道：“姓杜的，咱倆沒完，有本事妳別跑，南粵講不了理，我陪妳去中南海，要不把妳搞下來，我王字倒著寫！”